凤鸣路上的一家典当行同时做起了寄存和卖东西的生意

生意越来越难做，更多典当行的业务范围也变得多元化

       3月9日，清远市新城一家典当行显得异常冷清，跟以往一样，偌大的办公室没有增加新的面孔。没有客户前来办理业务，工作人员只好喝茶聊天打发时间，“今天还没见到一位客人。”
　　早几年，银行一收紧借贷，众多中小企业立刻向典当行伸手求援。
　　可这两年不一样，施援的不再只有典当行。去年6月以来，银行间出现“钱荒”现象被媒体一曝光，闻风后的民间融资机构迅速向中小企业伸出“橄榄枝”，抢走一大批客户。典当行的生存空间被进一步挤压。
　　这个有着1500年历史的特殊行当，从未像今天这样遭遇冲击，以致陷入“夹缝中生存”的尴尬地步。一方面是同行的恶性竞争，另一方面受制于滞后的行业规定，清远典当行危机四伏。
　　“再不改变，典当行真要玩完了。”清远典当行业的一位资深人士坦言。重围之下，清远典当行欲行谋变，探索生存之道。
　　●策划：梁有华 采写：南方日报记者 刘秋宜
　　式微
　　曾被中小企业称为“第二银行”
　　去年6月20日，上海银行间同业拆放利率隔夜利率大涨578.4个基点至13.44%，创下自2006年运行以来的历史纪录。拆借利率反映的是银行间资金的流动情况，涨幅大增，意味着银行收紧信贷，减少对外放贷。即便是在信贷有所放松的当下，“银行缺钱”的状况仍未彻底扭转。
　　对刘程来讲，这是晴天霹雳。他是新城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去年新开发了一个楼盘，由于没有拿到《房屋预售许可证》，只能把材料、人工成本资金的筹集全都压在银行贷款上。但事与愿违，原本银行许诺的1000万元贷款，因“钱荒”打了水漂。
　　在朋友的介绍下，刘程准备向新城一家典当行抵押房地产进行融资，但得知最多只能融资125万元，他打了退堂鼓，“这点钱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刘程准备融资的典当行，注册资金为500万元。依据2005年出台的《典当管理办法》明确规定，典当公司只能使用注册资金放款，对同一法人或者自然人的典当余额，不得超过注册资本的25%。这表明，典当行放贷金额极其有限。
　　即便如此，典当行融资服务因快捷、方便、灵活等优点，仍然备受中小企业青睐。与“嫌贫爱富”的银行不同，典当行融资门槛较低，即便是“屌丝级别”的中小企业也能融资成功。因能满足企业的资金应急需求，典当行被中小企业称为“第二银行”。
　　“不过，这都是"过去式"了。”眼见典当行江河日下，清新区一家典当行总经理张爱华感慨不已。该典当行成立于2007年，是清远最早成立的典当行之一。回忆曾经的繁华景象，张爱华满是自豪，“很多企业抢着来贷款，典当行也经常出现"钱荒"。”
　　如今，典当行逐渐被边缘化，前来咨询业务的客户也逐年减少。上述资深人士甚至直言，典当行已经到了“门前冷落车马稀”的地步。
　　困局
　　“没赚头”，行业收入不乐观
　　嗅到做活民间资本的商机，陈国友前年入股成立一家典当行。当时的他坚信，社会对民间资金有大量需求，加之政府支持引导行业发展，“注资典当行肯定可以大赚一笔。”
　　还不到一年，他就为当初的选择后悔不已，“去年有一个月"跑零单"。”更寒心的是，还有两笔绝当价值共计100多万元，但“烫手的山芋”都没人接，“自己只能打下牙齿往肚里吞。”
　　在清远典当行业内人士座谈会上，“没赚头”是提及最多的一个词语，也是对典当行生态的生动描述。
　　清远市经信局一组数据显示，最近几年清远典当行数量有所增长，目前已增至10家，但整个行业的收入并不乐观。以业务量最高的2011年为例，当年共发生典当业务67460笔，典当总额14881.19万元。这些数据看上去颇为可观，可税后利润不过才143.52万元。
　　“任何一个行业，利润都不会低于典当行。”清远市经信局相关科室负责人直言。
　　在抢占民间资本交易市场这场战役中，很明显，典当行充当了“炮灰”的角色。
　　当然，业内人士也都对“炮灰”缘由有过深究。从事典当行业近10年的张爱华认为，导致典当行节节败退的直接原因，是寄售行的冲击。
　　法律明确规定，寄售行不得从事质押、抵押等典当业务，只能通过变卖物品收取佣金获取利润。由于缺乏主管部门，寄售行在实际操作中往往“挂羊头卖狗肉”从事典当业务，导致市民把寄售行与典当行混为一谈。
　　记者走访多家寄卖行，均表示可以从事“质押信贷”等典当业务，有的甚至在门口挂上“當”字招牌。据不完全统计，清远全市典当行只有10家，而寄售行至少有上百家，冲击力可想而知。
　　“目前的民间投资体制才是罪魁祸首。”一位知情人士表示，不独是寄售行，众多“非典”民间融资机构才是冲击典当行的“大头”，造成的影响无法估量。
　　上述知情人士透露，由于国家对民间资本审批不严，导致诸多民间融资机构业务存在交集，“从小额贷款公司、担保公司，再到中介公司，几乎所有民间融资机构都经营典当业务。”
　　事实上，很多民间融资机构经营典当业务属于违规操作，比如，法律明文规定，中介公司只能以收取中介费营利，担保公司只能收取服务费用。
　　近年来，清远典当行深陷困局，不堪现状呈愈演愈烈之势，却无力改变。
　　突围
　　从加强宣传提高公众认知度开始
　　在业内人士看来，典当行业发展与否与当地民营经济兴衰存在密切关联。江浙一带，民营企业的起步和发展资金基本来自民间借贷，而典当行便是民间借贷中的“大户”。
　　事实上，典当行业早已有之。建国初期，典当行被当作“剥削余孽”而存在，尔后在文革期间全部消失殆尽。直到改革开放后，搭上民营经济发展快车的典当行才在全国范围内逐步恢复、兴起。
　　清远建市后，典当行业日渐兴起。即便历经近30年的发展、转型，其传统当铺的形象仍未改变。
　　清远多位受访市民表示，去典当行质押物品，不过是“走投无路”的最后选择。在他们印象中，现代的典当行与传统当铺本质无异。事实上，典当行业的经营领域，早已从单纯典当生活物品迈向了帮助企业实现快速融资。
　　加上寄售行时有违规操作，在“剥削”之外，典当行又新增“骗取质押”这一标签。即使典当行业也曾多次澄清，固有标签依然撕之不去。
　　陈国友告诉记者，曾经有一年轻人急需一笔钱去给其父亲治病，准备将房产证质押，不料前脚刚跨进典当行，父亲后脚就跟进并大吼，“就算死了，也不要借高利贷。”
　　陈国友觉得甚是委屈。他很是不解，市民对典当行的固有印象，为何如此严重地制约典当行的发展。
　　不仅如此，就连典当行本身的定位也颇有尴尬。它跟金融挂钩，但又不属于金融领域，只是带有浓厚金融色彩的民间融资机构。金融部门无法进行监管，只能交由经信部门这个管内资的部门监管。
　　早些年，开办典当行无需太多资本，政府的监管也严格，这就导致清远典当行形成了“数量小、规模小”的特点。“说白了，典当行业就是在自生自灭。”陈国友说，即使市场对典当行不了解，公众又缺乏认知，政府也没有进行大规模宣传。
　　很显然，撕掉固有标签重塑形象进而打响突围战，成为清远典当行业不得不解决的难题。
　　谋变
　　呼吁行业刚性约束能修改
　　除却同行间的恶性竞争和撕之不去的固有标签等因素，典当行还要面临相关行业规定的刚性约束。
  　2005年，商务部出台的《典当管理办法》规定：典当公司只能使用注册资金放款，典当行对同一法人或者自然人的典当余额，不得超过注册资本的25%；典当行财产权利质押典当余额不得超过注册资本的50%；再融资只能通过银行一条途径，不得向公司及个人借款融资……
　　8年已过，民间资本运行情况发生了巨大变化，而滞后的《典当管理办法》却未修改一字，多项条款成为了典当行发展的“紧箍咒”，《办法》也日益为业内人士诟病。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朱巍2010年曾大声疾呼，“《典当管理办法》存在诸多问题，必须要修改。”
　　这一现状也曾引起了国家层面的关注。2011年，国务院草拟了《典当行管理条例（征求意见稿）》，向公众征求修改意见。“遗憾的是，终究没能落下地来。”上述知情人士认为，唯一助力典当行发展的机会就此夭折。
　　不久前，一家房产公司需要融资800万元，根据《典当管理办法》，清远没有一家典当行有足够规模去消化这块“肥肉”。
　　但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典当行负责人告诉记者，当时两家典当行抱团发展，相互拆借，共同接下这笔巨额单子，“毕竟单子越大赚头越大。”
　　而根据《典当管理办法》，典当行之间不允许相互拆借。“《典当管理办法》毕竟只是部门规章，不具备法律效应。”上述负责人坦言，相互拆借经营业务是典当行的发展趋势，否则融资额度不痛不痒，相比其他民间融资机构，“毫无竞争”。
　　对此，陈国友也明确表示，如果有机会，也将采取“相互拆借”这一做法，“给客户机会，也是给自己机会。”
　　（应采访者要求，部分人物为化名）
　　专家点评
　　典当企业要探索多元业务
　　在法律层面上，典当行业至今还存在诸多短板，国家没有专门对典当行业立法，只有国务院出台的《典当管理办法》。一旦产生纠纷走上了诉讼程序，典当企业基本是输多赢少，法院很少会参照对《典当管理办法》来判。
　　对此，广东省典当行业协会前会长吴菊生建议，最好的办法还是典当企业要密切跟踪贷款，一旦出现了风险预判，就要及时介入，看是哪里出现了问题，企业的贷款资金有没有流向其他地方，要及时想办法予以帮助化解，把典当企业的风险降至最低。
　　吴菊生认为，在当前，典当行业仍要充分发挥典当业方便、快捷、灵活的特点，积极拓展典当业务，提高资金运作能力，拓展新兴典当业务，探索多种业务合作方式，成为金融信贷融资渠道的有益补充。
　　吴菊生再三强调，典当企业不能只局限于眼前的利益，要尽量增资扩股，否则“拿着骨头也啃不动。”只有资本金规模上去了，业务能力也就随之提高，慢慢地也就更加成熟了。
　　行业呼声
　　成立行业协会 避免恶性竞争
　　据了解，目前典当行最基本的股权架构都是按照法律统一规定的两个自然人加上一间公司的模式。换句话说，一个典当行最少要有三个股东。在业内人士看来，行业间的竞争是一个必然的趋势，希望成立行业协会，各典当企业相互促进相互发展，避免恶性竞争，做强做大典当行业。
　　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清远暂时还没有成立典当行协会。由于业绩堪忧，部分典当行企业已经准备“转车道”，由此进入另一个“死循环”。
　　业内人士建议，成立行业协会后，每办理一项业务，典当行就要把资料发到协会，由协会统一查询和管理。这样就会避免办理重复，避免不必要的经济纠纷。
　　一家典当行负责人认为，行业要做大，协会要发挥作用。典当行业要做大，还取决于行业协会能否起到协调作用。主管部门要扶持，经信局要负起责任，主管领导多少要对典当行业有些认识，要鼓励行业协会做宣传、办展览、开论坛，让典当行业良性互动。只有各方一起努力，行业才能良性发展。
　　该负责人建议，将典当行业协会作为中间纽带，发挥服务企业的功能，其牵头加强行业信息交流，推动资源共享，创新业务方式，塑造行业良好形象，从而提升行业的整体水平和竞争力。
　　监管者说
　　清远市经信局相关科室负责人表示，任何一个行业都有其兴起、发展乃至消亡的过程。典当行兴起之初，由于民间借贷几乎少有敌手，竞争较小，典当行自然是赚得盆满钵满。近年来，小额借贷公司等民间借贷呈爆发式增长，对典当行业造成巨大冲击。即便典当行有诸多优势，仍难免败下阵来。
　　上述负责人表示，只要典当行企业有需求，经信部门将竭力做好服务配套工作，促进典当行规范发展。同时，她建议，清远典当行业要重新塑造形象，创新服务方式，提高资金流动能力，适应当下激烈的竞争形势。
　　记者观察
　　增资扩股应是典当行谋变之道
  　在宏观调控、银根趋紧的大环境下，急需融资的中小企业只得另觅出路，这为典当行业提供了巨大发展空间。如今，典当行融资服务因快捷、方便、灵活、门槛低等优势，备受中小企业青睐。
　　当然，弊端并非没有。2005年出台的《典当管理办法》明确规定，典当公司只能使用注册资金放款，对同一法人或者自然人的典当余额，不得超过注册资本的25%。这表明，典当行放贷金额极其有限。放贷额度大，这是其他民间融资方式的杀手锏，也是典当行在业务竞争时屡屡败阵的重要原因。
　　相关部委出台管理新办法，进而突破融资额度限制，这是清远乃至全国典当行业多年来的殷殷期盼。无奈，至今期望已然落空。
　　但煮熟的鸭子不能飞了。面对大单，如若单个典当行无法“消化”，便联合其他典当行抱团发展，相互拆借。在诸多束缚面前，清远典当行业一直都在尝试着突围。即便如此，融资额度仍然极其有限，仍难以对抗其他民间融资机构的冲击。
　　据统计，清远注册资金在3000万元以上的典当行只有一家，其他大多在300万元至500万元不等，融资额度可见一斑。不允许同行拆借、不允许向企业拆借、不能吸收公众存款，典当行面临法律层面的诸多束缚。
　　但重围之下，并非没有出路。笔者认为，增资扩股，当成为典当行谋变之道。新引入战略投资者，提高注册资金，融资额度也将随之水涨船高。不论是对典当企业，亦或是急需融资客户，都是一个“双赢”之策。只有融资规模扩大，融资业务才能实现多元化，进而拓展典当行业的生存空间。